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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鉴赏类7)

    許守白論平陽窰

許守白曰:「平陽窰在山西平陽,宋時所建,胎釉皆白,中閃黃,微具土色,而製皆仿北定,故又稱曰土定。平陽真者,胎之色純似黃土,質在半瓷半瓦間,釉光而且潤,細而發黃,多有蛇紋開片。偽者色稍閃紅,而質略粗,其釉亦粗而且暗,乾且發白也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耀窰

許守白曰:「耀窰在陝西耀州,宋時所建。初燒青器,仿汝窰而略遜,後燒白器,較佳。初製者,釉透亮如玻璃,色微黃,畧似蝦青。後製者釉略混,色甚白,有似牛乳之白者,有似粉油之白者,有似熟菱米之白者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磁窰

許守白曰:「磁窰在直隸磁州,宋時所建。磁石引針之磁石,即產是州。取石鍊陶,磁器之名,乃專指此,後人輒誤以磁與瓷混用矣。器有白釉,有黑釉,有白釉黑花不等,大率仿定窰者為多,但無淚痕,亦有劃花、凸花者。白釉者儼同牛乳色,黑釉中多有鐵繡花、黑花,與貼殘之膏藥無異。」

    許守白論建窰

許守白曰:「建窰在福建,初設於建安,後遷建陽,始自宋代。古製者質粗不潤,釉乾燥,又名烏泥窰。後製者出德化,色甚白,頗瑩亮,亦名福窰。有紫建、烏泥建、白建三種。白者似定窰,惟無開片,佳者質厚,而表裏能映見指影,以白中閃紅色者為貴。有凸花及雕字者,然花不甚細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廣窰

許守白曰:「廣窰,南宋所建,在廣東陽江廳,胎質粗而色褐, 【 即灰色。】 所製器多作天藍色,惟不甚勻,釉厚之處,或作靛藍,釉薄之處,或作灰藍,無釉處之色,或如黃醬,或如麻醬,大致仿均窰。其與均窰異者,無紅斑與蟹爪紋耳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宋元盤盌

許守白曰:「宋、元盤盌,出土頗多,然皆汝、哥、龍泉暨平陽、澤潞各項雜窰,無甚特色,人亦輕視之,其聲價不及康、乾之大也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元窰

許守白曰:「元代製瓷,亦有多窰,然其名不著,統稱曰元瓷而已。晚近流行之元瓷,皆出於元時之山西、河南,雖南方亦有所製,亦率以宋末目之。元瓷之名,殆專屬之仿均帶紫之品矣。此製品多作天藍色,兼帶紫斑,以成魚、蝶、蝠等形者為貴。不帶紫者,常品也。河南製者,為元初之物,胎釉色澤,與宋均彷彿。潞安所製,則發見於元代中葉,其胎乃半瓷半瓦,釉比初年略透亮。蒲州製者,亦中葉物,釉亦略透亮,惟紅斑之中帶有葡萄紫色耳。」

 

    賞鑑家得偽元瓷

京師有偽元瓷,其釉及棕眼、砂底、鐵足,一一逼真,雖有識者,亦莫辨其為贋鼎也。蓋九江關某監督之僕習其技,既歸,以北方土燒之,不能工,而殊類元瓷,乃仿造之,遂大獲利。賞鑒家所得,半是物也。

 

    許守白論歐窰

許守白曰:「歐窰,一名宜均,明時宜興人歐子明所製,形式大半仿均,故曰宜均也。製品雖出宜興,然與陽羨名陶一系微有區別,與紫砂、掛釉各器亦微不同,大抵製造時仍參入瓷質,而不純用紫砂。瓶盂等物皆有,以洗類為多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郎窰

許守白曰:「郎窰有先製後製之分,凡裏外皆有開片,而底足有燈草旋紋,色深紅,如初凝之牛血者,此先製也。若後製,則微有不同。先製者口底微黃,所謂米湯底者是也。後製者口底或作豆青色,或作蘋果青,所謂蘋果底者是也。先製者釉色深紅,後製者釉色鮮紅,惟釉尚透亮,不似窰變之肉耳。又有所謂綠郎窰者,色深綠,葱蒨可愛,滿身細碎紋片,實則明仿弟窰之品也。雍、乾時代亦有仿之者。」

    許守白論宣窰

許守白曰:「宣窰之美,為有明一代冠,不第宣紅、宣黃彪炳奕葉已也。青花五彩各器,發明亦極多,咸為後代所祖,如『輕羅小扇撲流螢』等詩句入瓷,實開其先。若海獸、人物把杯,亦極奇肆可喜。至於漏空花紋填五彩,及五彩實填花紋,皆絢豔悅目。又有藍地填畫五彩者,則夾彩之製盛興矣。戧金之製,亦始於宣德朝。」

 

    李乘驥評本朝名瓷

李乘驥,名任,居福州,藏名瓷甚多,鑒別精當。其評隲之言,足備研究,今錄如下。

康熙瓷釉備而畫工,質佳而色耀,價值之昂,殆無與匹。

單彩類,最為世人所寶重者,有三種。一,果綠。綠色於康熙為最盛,故果綠之製特佳,底有兩藍圈,內載「大清康熙年製」六字,或為碎瓷。二,硃砂。康熙硃砂,底無記號,而其特徵在於瓶口之緣,帶淡紫色,頸下始全為硃砂色,瓶之內面及底,皆施白油,座帶灰色而無油。三,霽紅。霽紅亦稱美人霽,瓶與水壺為多,皆小件,底輒無油,有之者必載「大清康熙年製」六字,其特徵在於淡紅中顯鮮紅色,與有茶褐之點,背光則現綠影。價值極昂,八寸之瓶,值英金三千鎊。

多彩類分為二種。一,三彩。康熙三彩,以黃綠赭三色為主,間用藍黑,有黃地繪赭綠者,有綠地繪黑赭者。綠地三彩極難得,底亦有兩圈六字。二,五彩。康熙五彩,以綠紅黃赭藍為主,其瓶有黑地繪綠黃白赭者,黑油中常帶綠色,底兩圈。有黃地繪綠藍赭白者,底兩圈中有一方小形,其為紅地者,底亦兩圈。並有六字。又有白地、赭地等。瓶口為方形者極少。其碗畫五彩農事人物者,底無記號,惟題金字詩句,印以製造人圖章。 【 聖祖晚年特製之,以示國家尚農之意。】 其盤底有兩圈加十字者,兩圈加六字者,兩圈中畫花者,有無記號者。然五彩瓶盤之底,或以樹葉為記號,又常有花紋。

黑地而繪彩者謂之黑地彩,恆於黑油之上蓋以綠油,故油中常帶綠色。康熙黑地彩以黃綠紫三色為主,黑地為油面黑,至瓶口漸變赭色,多不繪花,偶有繪菊花者,瓶之中或刷淡綠油,其盤有繪紅綠花者,底兩圈。

綠地而彩者謂之綠地彩,所繪多人物古事,讀之者可以周知我國古代政治社會之狀態。其最悅目者,綠地外,並益以油底之藍色。 【 底無記號或粗底偶有兩藍圈,或樹葉形。】 更有綠地而有藍釉者, 【 底多兩藍圈。】 繪各色花草人物,價值甚貴。

藍地而繪彩者,謂之藍地彩。藍有粉藍、深藍之別,藍地有油底、油面之別。粉藍瓶有斑點,色不停勻,其藍常設於油底,深藍則絕無斑點。康熙油底藍五彩之製,在其中世,方格、樹幹用赭色,樹葉用藍色綠色,花則紅藍赭黃諸色均用。是時紅色尚平淡,無彩釉,惟甚光耀。瓶上並用黑綠兩圈或三圈。有底粗者,有座粗而底有油者。至其末,油底藍五彩之盤,有用金油緣者,底兩圈。

白地而繪彩者,謂之粉彩,其所設之色釉與他彩同,底多有兩圈。

康熙多彩類,率繪人物,亦有繪佛象、八仙、鳥獸、 【 鳳凰、麒麟等。】 海產、 【 魚、蝦、蟹、海蛤等。】 花木 【 以菊、梅、荷、牡丹為常,每繪蜂蝶以點綴之。】 者。花之設色,多紅藍,或間以黃赭。有花黃而心藍者,有花黃而心綠者。

康熙時已有鐵沙,且常以黑綠範所繪者。浪紋 【 俗呼水波浪。】 亦始於此時。

康熙之盤,常於其背繪花三朵或四朵,花多設紅黃綠三色,其緣或為金漆,或為黃色。式不一,有凹槽者。

康熙宮中所用者,以黃灰白三色為主,然多以給價過廉,而釉質之佳,反不若民間所製,故御窰未必盡可取。

雍、乾時代之單彩,遠遜康熙。 【 其時如硃砂頸無紫色、霽紅,不帶綠影。】 窰變獨擅長,或紅藍灰雜色,或紅綠雜色,或紫黃雜色,均極斑斕光澤。蓋投燒之時,特將土胚通空氣,使受化學作用也。雍正瓷質極佳,設色亦精緻。康熙彩至此分為兩流,一曰雍正彩,一曰薔薇彩,又名玫瑰彩。

雍正瓶盤,鮮有方形空格,又多假款,註明成化或萬曆年號,盤後多繪花。瓷之繪有柳樹者,自是始。

雍正有五色鬬彩。所謂鬬彩者,無論碗盤瓶杯,輒與其蓋同其色彩花樣,猶之滿園春色,桃李爭妍也。其底鮮有記號。

雍、乾瓷色,有青花兼霽紅者,而珊瑚紅又兼別色彩釉。

雍正有八駿馬盤,乾隆有千花瓶、五蝠瓶,均極精緻。

乾隆之彩釉甚厚,白釉頗盛行,盤中輒有之,間雜以粉紅。

乾隆瓷底多藍印,或長方,或正方,載「大清乾隆年製」六字,或「乾隆年製」四字。乾隆末,有葛明祥者,獨出心裁,製造瓷器,不識者輒誤為窰變。實則窰變有眼,而此無之,窰變常為長紋而下垂,此則全為點染。所染之色,或藍或綠,或黑而帶黃。底粗,載「葛明祥製」四字,亦廣窰之一種也。

嘉、道兩朝,雖有御窰之設,技術遠不及前。然為此時代所特具者有三。一,綠色代赭色繪方格,二,紅色極發達,紅色中之油面紅,或紅地白花, 【 多道光年製,載年號紅印。】 或白地紅花, 【 嘉、道均有之。】 又有全為胭脂紅者。 【 底無記號。】 三,白色浮瓷,始於此代。其製法,先以白泥油繪於釉上,或人物,或花草,入火之後,其泥油坌出而現白色花樣,瓷地多藍綠赭灰等色。

嘉、道以降,瓷漸退步,日惟從事於古瓷、洋瓷之倣造矣。

瓷器之類至夥,除單彩、多彩外,尚有青花瓷、蛋殼瓷、煨瓷、碎瓷、雕瓷、洋式瓷數種。

青花瓷土胚先設藍色,敷油燒之,歷二十四小時即可成。此種以瓷質潔白、藍色分明者為上。藍帶綠晶,其年必久,有時或變為灰、為黑、為紫。蓋其所含者,鎳與鐵多則色灰,鎂多則色紫。明時物,今罕見,成化尤少,正德時始於湖南得一藍質,名為謨罕默德藍,青花瓷自此始大進步。凡嘉靖時物,面常不平,或有開片,底有兩圈,中書「嘉靖年製」四字,其質厚以重。康熙集其大成,製品特多,有純為白地者,有兼油底紅者,有略施油面綠者,有用鐵沙圈者,有為金漆緣或棕色緣者。底多兩圈,或更加六字,或無記號,或繪樹葉。康熙時,大內用繪花者三萬一千件,盤之白地藍龍者萬六千件,盃之繪兩龍舞於雲中者萬八千四百件,碟之白地藍龍藍花爪抱福壽者萬一千二百五十件。光緒末,有康熙青花瓶,藍地繪白梅花,在英京售價五千九百鎊,畫極精緻,色極潤澤,上品也。間有康熙時物,而偽註明成化、萬曆年號者,亦光耀悅目。雍、乾已較康熙為遜。雍正尚有數事佳者,藍色甚閃動,或更施他色釉。至乾隆時之可取者,惟青花瓷、蛋殼瓷與青花煨瓷而已。

蛋殼瓷創於明之永樂、成化、隆慶,萬曆官窰亦有製之者,歷康、雍、乾三朝而不衰,瓷質純潔,而薄如蛋殼,多盤碗等品,乾隆時製者獨否。嘗見一康熙物,底註「大清康熙年製」,面繪玫瑰、蝴蝶,用藍紫黃各色浮釉,其葉用綠浮釉,於強光線中照之,左右均有一五爪龍刻於胚上。雍正之蛋殼瓷,盤背多紫色,其面有五彩。乾隆時盤,背為硃砂色,並有金漆緣,或更有紅線黑線,而無年號,多繪官人物。此件在歐西之市價,約值五十鎊至七十五鎊,其最佳者可百鎊。

碎瓷亦設白油,或他之彩色, 【 如果綠、寶藍等色,惟無紅色。】 其裏常粗,南宋時已有製之者。其法使氣度驟降,油面收縮,甚於胚,而極易碎裂,入火之後,即成碎瓷。其碎裂之大小,匠人能任意為之。灰白碎瓷多古式裝獅頭,或他物如八寶等。又多有浮出棕色之花紋,青花亦常見。

雕瓷亦稱貢瓷,先刻花而後敷油,宋已有之,及乾隆末復盛。

洋式瓷作於乾隆之末,自外人定製者半,自我國倣製者亦半,形式與常製異,所繪多西洋人物屋宇。蓋我國瓷器之佳,是時始為世界所贊賞,且以國人知瓷器之銷路不局於國內也,乃略倣洋式以售之異邦。國人亦愛之,故洋式瓷日盛,且較西洋所製者為佳。

咸豐之世,內訌外侮相乘而至,無餘力以研究瓷器,所製者惟一種白色之盤,緣作蓮瓣形,底註紅色年號,出江西。

同治仿造玫瑰彩,已不及嘉、道。盤盌之屬,底多繪紅桃。光緒時起而效之,釉色乃益不及。惟同光瓷亦有為前代所無者,白色浮花瓷是也。其製法,敷白泥油於胚之彩釉上,入窰燒後,無論人物花卉,莫不昭然若揭。至胚之彩釉,以設藍綠赭灰等色為常。底無記號。

我國瓷器,最初以青花及翠綠輸入倫敦,色質之佳,極為西人所贊賞。歐洲瓷器相形見絀,華瓷銷路因而日廣,價值益昂。西人言青花瓷為美人、荷蘭人所喜,收藏甚多。英法諸國則好多彩瓷,故有青花加彩求售,而佳瓷反因入火而壞者。美人好霽紅,法人尚硃砂,苟能投其所好,必利市三倍也。

 

    許守白論康熙官窰

許守白曰:「康熙官窰客貨,無粉彩,惟御製料款之盌有之。其粉紅為地雜以彩繪者,則尤罕。而市人不察,輒以胭脂水堆料款呼之,實不知粉紅與脂水之迥然不同也。或謂此等堆料盌,乃雍正物而書康熙款者,亦非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康熙硬彩

許守白曰:「康熙硬彩藍綠二色,堆起甚厚,歷年既久,時亦有坼裂之患。紅為深色之抹紅,且較他色釉質有平凸之差,故亦易於褪落。」

 

    許守白論古月軒瓷

許守白曰:「乾隆瓷以古月軒聲價為最鉅。古月軒所繪,乃於極工緻中極饒清韻,物尤難得,杏林春燕之聲價,名噪寰區,疏柳野鳧,亦殊絕也。當時由景德鎮製胎入京,命如意舘供奉畫師繪畫,於宮中開爐烘花。或謂曾見有『臣董邦達恭繪』六字者。然尋其畫之派別,殆出之蔣廷錫、袁江、焦秉貞之流也。」

 

    大內有天地交泰瓶

天地交泰瓶,凡兩對,一對高尺五六寸,一對高尺二三寸,乾隆款,五彩花瓶,分上下兩截,上瓶腹部插入下瓶口部,兩相銜接,成一瓶形,此交泰命名之所由來也。中部相接處能旋轉自如,下瓶透花玲瓏,可見上瓶之腹,製法奇特,理想所不及也。

 

    大內有五彩轉耳瓶

五彩轉耳瓶一件,高尺三四寸,乾隆款。瓶之四面有圓格,四格有四季山水畫,可與宋、元諸家比肩。格以外,五彩花紋甚鮮麗。短項大腹,項部一圓管套入管左右,有兩耳,管能轉動,不能提出,故名轉耳瓶。

 

    乾清宮有古瓶

乾清宮有所藏古瓶,高五尺,腹圓口方,徧鏤龍鱗,其色黝然而古,扣之聲鏗鏗。每雨,此瓶雲氣滃然,隔數百步觀之,微茫中若有物蠕蠕而動。

 

    玄天宮藏苗製花瓶

貴州思南沿河司之西岸鐘山玄天宮,有花瓶二,高三尺,周一尺,內瓦而外銅,其色黯。其一有破壞處,盛則漏,其一雖有缺處,尚能盛水。

 

    文子晉藏古瓻

宗室文昭,字子晉。原封鎮國公,辭爵讀書。家藏一古瓻,至寶貴之,而性喜吟詠,遇有所得,輒投其中以為常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白瓷彌勒佛

張叔未藏白瓷彌勒佛,乃嘉慶癸亥二月廿六日以銀一餅購於武林市中者,高二寸六分,質甚薄,中虛,五竅皆通.釉落盡,見骨,如白石.骨相 刻,食履精妙,作開口笑,對之令人忘憂長樂,趺座,底款曰「江鳴皋造」.是日同觀者,為朱青湖,姜怡亭,屠琴塢.叔未有詩詠之曰:「龍華高會敞精藍,貌出名瓷技孰誥.清供不妨斟米汁,薰修合便共香龕.儘開口笑稱長樂,肯袒肩來作小參.料得江郎纔有夢,諸天頃刻現優曇.」

 

    張叔未藏明建文瓷筆架

明建文壬午瓷筆架,秀水錢籜石侍郎載舊物也。嘉慶癸亥秋,其孫順甫出以眎張叔未。丁卯夏,叔未購之。據款字中有釉,蓋鐫字於坯而後陶者,斷非後人所偽造者也。

 

    翁叔平得偽瓷瓶

翁叔平嗜古成癖,生平搜羅金石、鼎彝之屬甚富。柄政時,有賈人齎古瓶一具求售,翁視之,古色斑斕,而其質甚輕,疑是秦、漢以上物。問其值,索三千金,還以半數,不允,欲持去。翁把玩不釋手,卒以二千金購得。大喜過望,亟為貯水養花,置酒邀賓,相與賞玩。酒數巡,一客起近瓶側,諦視之,訝其滲漏,以手舉之,應手斷爛。客大駭,細辨瓶質,乃熏染硬紙而成者。眾大笑,翁亦爽然自失,急棄之。

 

    張文襄得偽瓷甕

光緒中,張文襄以鄂督入覲,留京師,偶遊琉璃廠,瞥見一古董店裝潢雅緻,駐足流覽。庭陳一巨甕,為陶製者,形奇詭,色斑斕,映以玻璃大鏡屏,光怪陸離,絢爛奪目。諦視之,四周皆篆籀文如蝌蚪,不可猝辨。愛玩不忍釋,詢其價,則謂為某巨宦故物,特借以陳設,非賣品也,悵悵歸。

逾數日,文襄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觀之,亦決為古代物,又欲得之,令肆主往商。未幾,偕某巨室管事至,索值三千金,文襄難之。詢其家世,不以告。往返數四,始以二千金獲之。舁回,命工搨印數百張,分贈僚友。置之庭,注水滿中,蓄金魚數尾。僕從或以刀試之,似受刃。一夕,大雷雨,旦起視之,則篆籀文斑駁痕化為烏有矣。蓋向之蒼然而古者,紙也,黝然而澤者,蠟也,骨董鬼偽飾以欺人者也。

 

    周氏藏宋均洗

洛陽周氏藏宋均洗二事,其一有「瀛臺用品」四字,光緒庚子大內所失物也。

 

    西人得宋均花盆及洗

均窰價甚昂,即一洗一鉢,價必巨萬。某年某賽瓷會中陳列二件,一為小花盆,巴爾氏以重價得之;一為小洗,某西人曾擬以八千金購之。某年由熱河運古瓷至京師,多用大車,途中毀壞者雖不少,而偷漏者尤夥,內務府某官及旗人某某勾結某古玩店為之祕密售賣。宋均佳品,已全為西人所得矣。

 

    周竹卿藏柴窰小水盂

柴窰傳世絕少,得其碎片,輒與金碧同價。錢塘徐印香舍人續娶仁和陸太君玉珍時,奩物不多,獨有柴窰小水盂一枚,色鮮碧,質瑩薄,為人間所罕有。舍人臨池,輒用此盂注水。後贈南海周竹卿大令炳麟,大令歡喜讚歎,作長歌以謝。

 

    王問卿藏鸚鵡啄金盃

明窰器之精者,無逾宣德、成化二代,宣乃遠不及成。宣則鷄文粟起,佳處易見,成則淡淡穆穆,饒有風致,如食橄欖,妙有回味。王問卿家藏鸚鵡啄金盃,一名四妃十六子,又名太平雙喜,淡白中見殷碧離離之色,寶光欲浮,使人愛玩不能釋手。

 

    許守白論永樂壓手盃

許守白曰:「永樂壓手盃,底之中心畫雙獅滾球,球內有篆字,為最奇之品。鴛鴦心者次之,花心者又次之。此為底內繪花之始。」

 

    懷獻侯藏眾獸朝龍盤

素三彩之盤,以明嘉靖海馬為最佳,中繪一團龍,旁列眾獸七八,所謂眾獸朝龍者是也。丹徒懷獻侯舍人桂琛嘗得之。

 

    顏某藏瓷盤

康、雍、乾三朝官窰,製瓷極精,內務府庫百餘年來猶有存者。光緒初,以舊物無用,鬻之民間。粵人顏某購得乾隆時大內盛水果瓷盤二,盤內畫鵪鶉一雙,外作胭脂水色,嬌豔絕倫,盤底有料款 【 燒料款也。】 「乾隆年製」四字,盤口徑約八寸,邊沿寬一寸有奇。

 

 

    吳彥復藏香瓷盤

香瓷種類不一,凡泥漿胎骨者,發香較多,瓷胎亦偶一有之。要必略磨底足,露出胎骨,而後香氣歕溢。且香瓷最不易得。有土胎香者,有泥漿胎香者,有瓷胎香者,此自然之香也;有藏香胎者,有沈香胎者,有各種香胎者,此人工之香也,實皆希世之珍。有梳頭油香者,則古宮匲具也。吳彥復曾藏一盤,徑五寸。吳卒,遂不知所在。

 

    名人搜求古甎

乾、嘉鉅卿魁士,相率為形聲訓詁之學,幾乎人肄篆籀,家耽《蒼》《雅》矣。諏經榷史而外,或考尊彝,或訪碑碣,又漸而搜及古甎,謂可以印證樸學也。於是苗先路得君子館甎於河間,李申耆得廉頗墓甎於壽州,儀徵阮文達、桐城吳廷康所得尤夥。而陽湖呂堯仙撫部古甎文拓本著錄者,至二百五十三甎。嘉興馮柳東著《浙江甎錄》,編為四卷。同、光以來,則太倉陸莘農、歸安陸存齋、滿洲端忠愍所得尤不可勝數矣。

 

    畢秋帆賞古甎

畢秋帆撫陝時,值生辰,某令特具古甎十數方為壽,并將甎名搨出,裝成冊頁,古雅可愛。畢見之大喜,出勞其僕曰:「我生日,惟爾主所贈,特風雅,甚荷厚意,然未免勞苦矣。」僕遽應曰:「然,即小人於此事亦出力不少。」畢詢其故,僕遽將其主人如何覓舊本摹仿,如何在某處定造,如何上色,如何使之剝落,如何使之生苔蘚之術,一一言之,不稍諱。畢面頳,不作一語,拂袖而入,旁人皆匿笑。

 

    阮文達藏漢晉八甎

阮文達積得漢、晉八甎,因題其室曰八甎吟館,賓友聯吟,乃編為《刻燭集》三卷。

 

    張叔未得漢晉八甎於海鹽

乾隆乙卯四月,張叔未以己亥秋海鹽有海現之異, 【 相傳每數十年輒有數日海潮,遠退數十里,大風颺去浮沙,見井竈街墓基址,名曰海現。】 城內外古甓纍纍,大半海現時所出,率為麻布文,數十百中,一二有文字,因買舟往覓之。至則見漁舍短檣中,有蜀師甎數枚,以百錢購之。其比鄰婦孺見破甎可易錢,咸搜索以出,乃僱漁人擔之以歸舟。凡得漢、晉甎八,因名讀書處曰八甎精舍。八甎之中,有漢永寧元年甎、太康年郭家葬甎。

 

    趙寬夫好聚古甎

仁和趙寬夫明經坦好聚古甎,於斷垣敗甃間,極意搜討。前後所得,凡六十有一,為孫吳紀元者二,為兩晉紀元者二十一.始吳主亮太平元年,迄晉孝武帝太元四年.為吉利語者四,曰吉利叶宜,曰萬歲不敗,曰(上睪下廾)吉日造,曰六月黃吉.為題識姓氏者六,曰褚謁者,曰陳叔惟,曰賀信,曰章氏所作,曰章先作記,曰噲璧.為古錢文者二十一.多六朝厭勝之品,為方勝者二,為人形者四,為雙魚者一.其字有篆有隸,悉方整古勁,畫亦奇愕有致.寛夫珍之,因自號曰保甓居士.

    孫月泉載甎而游

錢塘孫月泉,名承祖。質魯好學,嗜古甎,而易為人欺。同治時遊臺灣,為郡縣記室,月脩所入微,輒以購甎。每居停量移,則行篋輒十餘具,皆甎也,真贋雜具。暇則出而陳之几,一一摩挲,至夜不倦。

 

    況夔笙得甎於揚州

光緒戊戌九月,況夔笙以客授揚州故,自瓊花觀街移居舊城小牛彔巷。其地距舊城遺址不遠,虹橋西南有頹垣一角,屹立荒煙蔓草間,輒督郭姓老僕登城尋甎,辰往午還,肩荷蹩躠,殊苦。得甎一,旌以錢百。僕嗜飲,得錢供杖頭,又甚樂。城築於宋而甎則唐,蓋當時取用他處舊甎耳。所得城甎七,其文曰鎮江前軍,書勢精勁圓腴,神似郁孝寬書《武侯祠碑》,又文曰鎮江後軍,又文曰鎮江右軍。又文曰揚州,宋甎也,「揚」字從「手」從「易」,質地色澤,不逮從「木」之甎遠甚。又文曰高郵縣,又文曰全椒縣,又文曰步軍司交燒造修天長塔。

一日,葺廚下短垣,得斷甎,文曰楊州,書勢勁逸。琢為硯,蒼堅緻潤,非他甎所及。「楊」字從「木」。王懷祖《讀書雜誌》歷引《史》、《漢》、碑版以證楊州字,隋以前從「木」,唐人誤從「手」。此甎尚不誤,斷非唐以前物也。

又一日於虹橋茶肆牆間見有甎,文曰大使府燒造。僕輩與之婉商,酬以錢二百,以新甎易之。較他甎稍薄狹,蓋賈似道嘗以同知樞密院事為兩淮制置大使時築城所造也。又於市牆見有甎,文曰殿,亦以前法得之。以上各甎,並陽文隆起,書勢秀拔。惟天長塔甎字小而淺,疏率不工,疑出陶者之手。

 

    劉鐵雲藏鐙柄

欲探篆籀之原,必於陶器求之,而海內收藏家向鮮有所著錄。光緒中葉則有陶器中之鐙柄出見,大率為商、周時物,多三代古文,與鐘鼎文相類。於是而可知真楷成於唐,唐以後無真楷,分隸成於漢,漢以後無分隸,篆籀成於周,周以後無篆籀矣。

鐙為陶質,以膏燃火,使放光明者也。其製與薦熟食器之豆相似,上有如碟者,以盛膏,中有柄,下有足。《禮記》執鐙注云:「豆下跗也。」可知鐙亦有有足者,非盡如《廣韻》所謂之有足曰錠,無足曰鐙也。劉鐵雲搜集鐙柄至夥,最精者,尚五百餘具。所鐫之字,極類鐘鼎文,非繆篆,故可確定其為商、周時物。鐫字之處,或圓,或橢圓,或正方,或長方,或匾方,或尖方,且陰文為多,其為陽文者,則不及百分之一也。

 

    李漁村藏季孫行父所城口古瓦

康熙時,東武有李漁村名澄中者,藏有季孫行父所城口古瓦二葉,其質甚堅。瓦口有籀文,一曰千秋,一曰萬歲,字畫圓潤可愛,叩之作金石聲。

 

    成哲親王藏銅雀臺瓦

成哲親王嘗得銅雀臺瓦,有明人之字鏨其上,云得自漳水之濱,其質堅緻如石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晉瓦荷盂

乾隆己亥秋海鹽海現時,嘉興張德容曾往觀之,買數瓷器,然率破碎不足重.乙卯三月十三日,其弟叔未遊海鹽,購得晉瓦荷盂與太康二年甎於海濱漁父,蓋亦海中物也.盂瓦沙骨,釉如雲母,外純素,內栔荷葉七瓣,高二寸二分,口徑五寸,口厚二分,底厚四分.黃省甫語叔未云:「昔隨宦於新鄭官署,山陰童二樹擕太康瓦券來,留嘗累月,其色質絕與此類.」安邑宋芝山題是盂云:「此的是漢晉瓷.世上所謂古窰,隗囂宮 盌外,更無與此匹者,至足寶也.嘉慶戊辰閏五月.」叔未曾賦詩紀之.

 

    張叔未見古盆

道光時,濬吳淞江,工人獲古盆,似瓦非瓦,盛水則熱,繼且沸。旋以爭奪致碎,盆為夾底,中畫離卦,蓋仿諸葛武侯刁斗之製也。張叔未嘗見之。

 

    趙撝叔考證新瓦

趙撝叔大令之謙工書,喜考證。在南昌時,某太守以新瓦刻古文,搨以示趙。撝叔大贊賞,即日援引古金石書,成考證一篇,洋洋數千言,意殊得,持以示某。某大笑曰:「公亦受吾欺耶?此余贋物也。」出瓦示之,撝叔亦大笑。

 

    劉燕庭藏唐善業泥造像

唐善業泥造像,前人未經著錄。道光己亥,劉燕庭游西安慈恩寺,始於雁塔下物色得之,或全或闕,大小凡八具。全者一面一佛,坐蓮臺,二尊者侍下,或蹲二獸,蔭以娑羅樹,一面則「大唐善業埿壓得真如妙色身」三行十二字,陽化遒勁,若敬客書。

 

    王丹思藏宣窰蟋蟀盆

明宣宗酷嗜蟋蟀,曾密詔蘇州太守物色之。時有蘇州衞中某武弁,捕得蟋蟀一,猛勇善鬬,傳驛上貢,帝大悅,比照捕得首虜功,給武弁以世職,故吳中童謠曰:「蟋蟀叫,宣德皇帝要。」當時官中貯養蟋蟀之具,精細絕倫,故後人得宣窰蟋蟀盆者,視若奇珍,其價值不遜於宣和盆也。王丹思殿撰敬銘曾於市中購得宣窰戧金蟋蟀盆一具,作長歌以紀之,中有「星移物換秋復秋,長聞唧唧蟲吟愁。金花暗淡盆流落,流落民間同瓦甌。延陵遺老昔曾見,銅盤雙淚金仙流。長吟欲招古帝魂,鵑聲濺血悲相酬」。戧金盆流傳絕少,惟吳梅村祭酒曾藏一事,其集中有長歌紀之,低徊詠歎,以寓其開元、天寶之思焉。丹思所謂「遺老昔曾見」者,蓋指此也。

 

    陳其年藏供春壺

供春壺,茗具中上乘禪也,發明於明代吳氏婢名供春者。其後製此者有四人,曰董翰,曰趙良,曰袁錫,曰時鵬。鵬子名大彬,所製乃益擅場。繼起者曰彭君實,曰龔春,曰陳用卿,皆不及大彬遠甚。而大彬弟子曰李仲芳,製小圓壺,則精絕,技在大彬之右。陳其年檢討所藏甚多。

 

    陸貫夫所見時大彬壺

長洲陸貫夫,名紹曾,嘗見時大彬所製茶壺,有分四旁底蓋為一壺者,合之注茶,滲屑無漏,名六合一家壺,離之乃為六也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時大彬漢方壺

時大彬漢方壺,隱泉王氏藏之百數十年矣,乃國初幼扶進士舊藏之物,其款用刀,書法逼真王羲之《換鵝經》。王心耕為張叔未作緣,叔未乃得之,賦詩誌喜。張又起為之作圖,吳兔牀以隸字題圖冊,曰千載一時,並賦五古張之。兔牀藏大彬壺三,皆不刻銘,不若叔未所得,壺底有歐陽修詩「黃金碾畔綠塵飛,碧玉甌中素濤起」二句也。

 

    張邦梁藏綰結壺

壺柄綰一結,伸之,可長丈許。明中葉,止庵初建時,西域僧攜之至庵,或覓長柄種仿綰之,皆不遂。嘉慶時,壺入王氏對山閣,後歸張叔未之子邦梁。壬辰冬,江蘇何一琴嘗貌其全身。叔未繫以詩,並屬受之辛縮圖為冊,別摹一幅。雙壺結聯者,叔未曾於京都廠肆見之,每以未購為惜。

 

    汪森銘時大彬茶壺

茶壺以砂製者為上,蓋既不奪香,又無熟湯氣,供春最貴,第形不雅耳,亦無差小者,時大彬所製實佳,固不必專以受水半升為重也,但取其形式古潔,即可注茶。惟當試其蓋,可隨手合上,舉之能吸起全壺者,則尤佳矣。徐印香舍人嘗得一壺,乃細土澹墨色,彷彿銀沙閃點,上有汪森銘云:「茶山之英,含土之精。飲其德者,心恬神寧。」識者審為大彬手製,非假託也。

 

    屈翁山藏玉杯盤玉鎮紙

番禺屈大均,字翁山,嘗藏玉杯一、玉小盤一、玉鎮紙一,皆漢代物。玉杯為歙縣汪右湘所贈,蓋翁山曾應右湘之徵,作《嘉蓮》詩二章。嘉蓮實產右湘之水香園,右湘見詩歎賞,以為在所徵同人詩百餘篇之右,謂昔黎美周以黃牡丹詩稱狀元,鄭超賚以金罍二器,今屈子亦可稱為嘉蓮榜眼,因以一玉杯,自所居黃山之下阮溪,寄贈翁山。翁山復賦玉杯詩二章以謝之,所謂「花園狀頭那有兩,香園詞客故多才」者是也。翁山窘時,嘗以杯盤、鎮紙並珊瑚筆架、象箸三十雙,倩趙某質之長生庫,委曲求情,僅得銀兩許,因作《質古玩行》以寄慨焉。

 

    高宗題蘇東坡玉帶

江蘇鎮江江天禪寺 【 即金山寺。】 之楞伽丈室,故楞伽臺也,藏有蘇東坡玉帶。相傳東坡赴杭,過此,與佛印賭參禪語輸卻者。帶裝以盤,上下表裏,高宗各題以詩。帶繫玉十餘,中四方,為高宗命玉工補之者,上亦刊以詩。

 

    承光殿南有玉甕

承光殿南,乾隆乙丑建石亭,置元代玉甕。甕有白章隨其形,刻為魚獸出沒波濤狀,大可盛酒三十餘石,徑四尺五寸,高二尺,圍圓一丈五尺,至元乙丑告成,敕置廣寒殿。後屢易代,廢置某道院中,為醬瓿。工部侍郎三和善鑒古物,於道院見之,賤價贖歸,進上,仍置故處。高宗御製《玉甕歌》,且命廷臣序和,以紀其事。

 

     尹文端得尹吉甫玉圭

尹吉甫,四川瀘州人,有廟祀之。廟藏玉圭,為當時遺物,長一尺三寸五分,色蒼白而溫潤,蓋溫玉也。滿洲尹文端公繼善任川督,自稱為吉甫後裔,親往致祭,索圭觀之,攜之去。

 

    蔣文恪有水晶玉鵝玉美人

常熟蔣文恪公溥有水晶一方,中有桃一枝,春榮夏實,與真桃同。又有玉鵝一,色黃,置暗室中,光從鵝背出,滿室輝耀如白晝。又有一玉美人,通體白如截昉,惟口及私處,赤如丹砂。

 

    某鹽商得偽玉笄

光緒末,揚州有鹽商某者,有嗜古癖。或以道士所戴玉笄求售,曰:「是王右軍物,世守至今,將售諸人,然非四千金不可。」某愛玩不釋手,曰:「價太昂,數百金可矣。」其人置物案間去。翌日,有客訪之,討論古器,某出此示之,客大笑曰:「是某之物耶?是為偽以給汝耳。某年某月日,予在宜興,親見其定造,君何受彼愚之甚。」某為所激,怒甚,不復顧慮,遽拍諸几,應手立碎。

又數日,此人又持某貴公子函至,函中云:「近聞有王右軍時物,是真希世之寶,予已允價五千,聞物在君家,請交其人帶下。」某見函,懼且怒曰:「此乃偽物,吾已碎之矣。」其人則故為謹愨狀,對曰:「家貧,惟遺此寶物,本不應售,以貧故,出此為餬口計,幸畀我。」某曰:「已碎之,奈何?」則又曰:「前已言此物實值四千金,安有碎理,殆貴人知我待用甚急,戲我耳。幸檢出畀我。」某為所持,乃實告之曰:「前客言,某時見君在宜興定造此,復有何說?」此人曰:「在宜興造,誠有之。」則探懷中一物示某云:「曩以貧家懷寶,索觀者眾,慮有損失,故造此以供眾覽。若原物,則日前始取出也。」某至此,瞠目相視,不能作一語。其人復曰:「縱謂非寶,然家有敝帚,享之千金,亦小人之常情也。況物未成交,公何遽毀之?今某公子已允五千金以相購,吾恃此活命。公毀是,即毀五千金矣。奈何,奈何!」某為所挾,不得已,畀以三千金,始無言而去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白玉璏

白玉璏色質溫潤,有紅斑,繫帶之兩旁,一在上,一在下,俱已摩泐,洵周時器也。嘉慶癸酉十月,張叔未購之於宋芝山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穀文玉琫

《說文》所載,琫,佩刀上飾也。《小雅》:「鞞琫有珌。」傳:「鞞,容刀鞞也。琫,上飾。珌,下飾。」《大雅》:「鞞琫容刀。」傳:「下曰鞞,上曰琫。」許蓋用毛說。琫之言奉也。刀本曰環,人所捧握也,其飾曰琫。《毛傳》曰:「天子玉琫而珧珌,諸侯璗琫而璆珌,大夫鐐琫而鏐珌,士珕琫而珕珌。」許說:「天子以玉,諸侯以金。」張叔未所藏白玉穀文琫,緣帶微璊,一面穀文,一面臥蠶文,惟出土未久,尚少溫潤。舊為趙晉齋藏物,道光乙酉秋,歸叔未,價銀十餅。

先是,晉齋得此時,出土未久,光采尚蒙翳。既歸叔未,摩弄數年,而穀文頑殭者,猶十之四五。後為金范湖之子魯卿喬梓及張受之所摩,歷數年,始溫潤,惟穀一顆之殭,未盡去也。

 

    陳原心藏古玉八十一事

近世競尚舊玉,真贋既極難辨,而摩洗瑩澤,為術至多。有陳原心者,振奇人也,於擊劍談兵而外,尤好玉,似其父。嘗落魄楚北,往往不舉火。蓄一啞妾,日閉置之。輒手一玉,彳亍於市,且行且撫摩之。道光壬午,自楚歸,其母手一篋付之曰:「此汝父一生心力,易產所置,將留以待進呈者,皆三代物也。」原心受而檢之,得古玉八十一事,光怪陸離,五色具備。其後秀水杜小舫方伯文瀾遇之於武昌陳東屏座上,談次,見其探背出一拱璧,大如盎,曰:「此周代姜太公璜也。曾游晴川閣,墮三層樓,不死,以背有此璜,能輕身,故自是常負之,不須臾離。」小舫竊笑其癡。及粵寇陷武昌,則原心方客大冶未返,啞妾與玉乃悉付浩劫矣。其所撰《玉紀》,本其家學而詳論之,皆信而有徵者,玆特移錄如下。原心,名性,江陰人。

名目 玉有古今新舊之別。新玉,人皆知之。古玉,則以入土不入土為斷。入土重出之玉,世謂之舊玉。更有古時含殮之器,謂之琀玉。 【 口實曰琀。古人多以水銀殮,因水銀性活易流,遇玉則凝,故用玉以塞之。】 不知者,遇舊玉,皆稱為琀玉者非。更有音訛而呼為漢玉者,尤非。

玉色 玉有九色,元如澄水曰瑿, 【 音兮。】  【 音筆。】 綠如翠羽曰瓐, 【 音盧。】 黃如蒸栗曰玵,赤如丹砂曰瓊,紫如凝血曰璊, 【 音門。】 黑如墨光曰瑎, 【 音諧。】 白如割肪曰瑳, 【 玉以潔白為上,白如割肪者又分九等。】 赤白斑花曰瑌, 【 音耎。】 此新玉、古玉自然之本色也。至於舊玉,則當分別外沁之色。所謂沁者,凡玉入土年久,則地中水銀沁入玉裏,相鄰之松香、石灰以及各物有色者,皆隨之浸淫於中,如下染缸,遇紅即沾紅色,遇綠即沾綠色。故入土重出之玉,無有不沾顏色者。若無水銀沁入,雖鄰入顏色,亦不能入玉中。有受黃土沁者,其色黃, 【 色如蒸栗。】 名曰玵黃。 【 若受松香沁者,色更深,復原時酷似蜜蠟,謂之老玵黃。】 有受靛青沁者,其色藍, 【 色如青天。】 名曰玵青。 【 此青衣之色,傳染沁入,有深淺不同,有深似藍寶石者,謂之老玵青。】 有受石灰沁者,其色紅, 【 色如碧桃。】 名曰孩兒面。 【 其復原時,酷似碧霞璽寶石。】 有受水銀沁者,其色黑, 【 色如烏金。】 名曰純漆黑, 【 此非地中之水銀,乃古時殮尸之大堆水銀沁入,方有此顏色。】 有受血沁者,其色赤, 【 有濃淡之別,如南棗、北棗。】 名曰棗皮紅。 【 此乃尸沁,非潔物也。】 有受銅沁者,其色綠, 【 色如翠石。】 名曰鸚哥綠。 【 銅器入土年久則青綠生,玉適與之相鄰,為其傳染沁入,復原時似翠石而更嬌潤。】 此外雜色甚夥,有硃砂紅、鷄血紅、粽毛紫、茄皮紫、松花綠、白果綠、秋葵黃、老酒黃、魚肚白、糙米白、蝦子青、鼻涕青以及雨過天青、澄潭水蒼諸名色。受沁之源,難以深考,總名之曰十三彩。又有各種巧沁花色。如蝦蟆皮、灑珠點、碎瓷文、牛毛文、唐斕斑等名,皆出人意料之外。更有一種香玉,嗅之,作奇南香氣。 【 奇南,香木名,出海南,見《七修類稿》,俗稱伽南者訛。】 蓋玉在土中,與香物為鄰,年久受其沁,沾其香,非玉之自能吐香也。 【 欲試,須烹佳茗,置玉其中,香氣自吐。】 此種絕少,真稀世之寶也。

辨偽 舊玉與石,最難分別。世有美石,酷似脫胎舊玉者,不下數十種,亦具五色,皆堅硬,不可刀削,是在認其體質。如真舊玉,其體質必溫潤沈重,精光內含。如石類,皆乾鬆輕脆,賊光外浮,非真巨眼,鮮不以燕石為玉。更有宋宣和、政和間玉賈贋造,將新玉琢成器皿,以虹光草汁罨之,其色深透,紅似雞血, 【 虹光草出西寧大山中,似茜草,其汁能染玉。用草汁入碯砂少許,罨於玉之文理間,用新鮮竹枝燃火逼之,則深入玉之膚理,紅光自面透背。】 時人謂之得古法。賞鑑家偶不知辨,或因之獲重價焉。此等頗少,識家呼為老提油者是也。比來玉工,每以極壞夾石之玉染造,欲紅則入紅木屑中煨之,其石性處即紅,欲黑則入烏木屑中煨之,其石性處即黑,謂之新提油。初僅蘇州為之,近則徧處皆是矣。又有一種死玉,不可不辨。凡玉性畏黃金,若玉入土中,適與金近,久則受其剋制,黑滯乾枯,便成棄物,縱加盤功,頑質不化,若認為水銀沁,則誤矣。

質地 凡玉在土中,五百年體鬆受沁,千年質似石膏,二千年形如朽骨,三千年爛為石灰,六千年不出世,則爛為泥矣。如果三代以上舊玉,體已朽爛,其質鬆軟,指爪亦能搯落。 【 名曰老三代。】 若秦、漢時舊玉,質地雖已爛軟,玉性未盡,非刀不能削落。若晉、魏、六朝舊玉,質地未鬆,其性尚堅。偶有軟硬相間者,係南土中出世之物也。至唐、宋時舊玉,質地全在,堅硬如故,惟水銀間有沁入玉中耳。

製作 三代以上製作款式,各代不同。夏尚忠,雕刻極細如髮,嘗有玉器上鑲嵌金絲寶石者。 【 鑲嵌係夏制,今人呼商嵌者訛。猶之宋刻乃周時宋國人所刻,所謂宋人刻者是也,今世謂為宋朝人所刻,謬矣。】 商尚質,雕刻樸素少文。周尚文,雕刻細密而縟。夏用鳥跡篆,商用魚蟲篆,周用大篆,要皆陰文多在器內。秦兼大小篆,漢則小篆漸用陽文,多在外。三國、六朝以後,並用隸楷矣。

認水銀 凡舊玉,必有水銀沁入,贋舊則無。蓋玉喜水銀,玉入土中,久不透風,則朽爛體鬆,地中隨處皆有水銀,故水銀泌入玉之膚理。 【 此非殮尸之水銀也。】 看水,更須分別老嫩。若三代以上舊玉,水銀在內,已結成塊,乾老色滯,參差錯落。若秦、漢時舊玉,水銀雖結成塊,其色鮮亮。若魏、晉、六朝時舊玉,水銀明滉活潑,有成片者。若唐、宋時舊玉,水銀吸入未老,得人之熱,滾動易出也。

地土 舊玉須分別何處土中所出,如陝西、甘肅、山西、四川諸省,謂之西土,地土乾燥,玉在其中,雖爛似石灰,而棱角文理全無損蝕,最為上品。其直隸、山東、河南、湖廣以及江蘇之徐州、安徽之潁州、六安諸處,謂之中土,地土雖乾不燥,玉在土中,年久稍有瘢痕者次之。其餘各省,皆謂之南土,玉在土中年久,文理大半模糊,且缺損者多。惟沿東海一帶出鹽之處,謂之鹹土,玉在其中,不百年已腐爛不堪矣。

盤功 凡三代以上舊玉,初出土時,質地鬆軟,不可驟盤,祇可在手中撫摩,或藏於貼身,常得人氣養之,年餘,玉氣稍蘇,謂之臘肉骨。又養一二年,玉稍復明,謂之臘肉皮。 【 云骨云皮,以其狀相似也。】 養之年久,地漲自然透出,層厚一層,漸漸復硬。再掛再養,色漿亦自然徐徐鋪滿,還原十足,酷似寶石。此之謂文工,非十餘年不能成也。若欲速成,須用武功,亦必得人氣養之復硬,然後用舊白布輕輕擦之,稍甦,再換新白布,愈擦愈熱。 【 數人晝夜替換輪擦,不可間斷。】 水銀自從土門內漸次擠出擦落,其中灰土亦隨之而去, 【 水銀透出處謂之土門,甚至裂成大縫,復原時水銀自然去盡,融化無迹,不知者多誤認為損璺。】 於是玉氣漸漸透明,顏色徐徐融化,地漲亦層層透足,色漿亦處處鋪滿。三年不間斷,可以成功,既甦且明,酷似水晶,仍須人氣養之,方能還原如寶石,此謂武功也。及其成功,皆是脫胎舊玉。脫胎云者,玉器埋土中三四千年,朽爛如石灰,出世,常得人氣養之復原,石性全去,但存精華,猶之仙者脫盡凡胎之意。其玉晶瑩明潔,毫無渣滓瑕疵,似寶石而更含光純粹,乃陰陽二氣之精也,故稱寶玉。此非親歷其境者不知,亦非初學賞鑑家所肯信也。至其終始顏色,時聚時散,變化多端,竟似晴雲舒卷,幻化無心,令人莫測,亦莫知其所以然也。不獨舊玉可養,即寶石、珊瑚,入土厄爛,得人氣養之,亦能脫胎復原。惟蚌珠入土,不過百年,已成灰土矣。如入土雖已受沁,而未經厄爛之舊玉,年代較近,其體尚堅,儘可用灰提法 【 用栗炭灰、木賊草泡水,入銀硝少許,合裝大瓦罐內,將玉懸空掛於其中,用栗炭火煮之,水淺隨添,以提出玉中水銀、灰土為度。】 煮之,提出玉中水銀、灰土,再看身分,或用豬鬃刷,或用棕老虎,或用麩皮袋,或用米粉袋等法盤之,成功較易。然看火候最難得法,太過不及,均於玉有傷,不若人氣溫和,養之穩妥,不諳者未可輕試也。

養損璺 初出土之舊玉,質地未堅,尚有誤碰損璺, 【 音問,破損痕也。楊子《方言》:「秦晉器破而未離謂之璺。」】 祇要不落,即掛在貼身,常時養之,日久自能合攏。

忌油污 舊玉地漲未足、色漿未滿、土門未合之前,尚有水銀、灰土在內者,切忌沾染油膩,並婦女汙手盤玩。倘沾油汙,則土門閉塞,水銀停住,灰土久不能出矣,縱加盤功,終無益也。

 

    金螺青幼而愛玉

金螺青太守吳瀾幼而愛玉,一日,讀《魯論》朱子註云:「君子無故玉不去身。」及自塾歸,即從其母乞玉以為佩。其母檢一二事以授之,曰:「守身如玉,勿傾跌焉。」其後讀戴《禮》,至「君子比德於玉」句而憬然有悟,益好之,自是而搜羅之舊玉充斥於篋笥矣。

 

    杜小舫藏古玉釧

杜小舫富收藏,多舊玉,嘗出古玉釧以示金螺青曰:「此真脫胎舊玉,淨如水晶,明若瑪瑙,每風雨將至,先現白霧如絮,歷歷不爽也。」

 

    端忠愍藏漢玉圈

端忠愍嘗以千金獲一漢玉圈,羊脂底,面有硃砂斑。圈初藏某氏,某歿,其子素遊蕩,以二百金質於人。其人設計吞之,訟諸官,得直。後窮乏,乃使販古者持詣端,端予以千金。

 

    金明齋藏漢玉扇墜

金明齋藏漢玉扇墜,鐫鴛鴦,紋甚精細,聞為唐武則天殉葬物。

 

    朱劍芝藏漢玉螭

朱劍芝有玉螭一,甚珍之,斯須不去身,蓋漢玉所製者也。

 

    太和殿有白玉缸

太和殿前有白玉缸二,中植菡萏,翡翠為葉,披霞為花,金屑為泥,明禁中故物也。光緒庚子以前尚存。

 

    圓明園藏水晶

圓明園天地一家春陳設水晶一方,中有物若珊瑚,旁一蟻甚大,朔至望則由末至顛,望至晦則由顛至末,每月之大盡、小盡無不皆然。

 

    何潤生藏碧玉水注

何潤生觀察恩煌曾藏軟玉水注,色明透,若碧玉沈香玉,產於大麗江之摸梭山。初出穴時,柔如石膏,見風始堅。

 

    宗嘯吾所見晶墜石子

同治庚午,宗嘯吾司馬在都時,曾於某邸見有所藏水晶扇墜一枚,狀如雞卵,中有若蜜蜂者,蠕蠕欲動。又於一親串處見有石子一,青赤色,入水則現一天然祕戲圖。謂天地生物,真有不可以理解者,二物皆目覩,否亦未敢遽信也。

 

    孫景高藏虹橋板

福建大藏峰山有洞,其凹處有板大小千百餘條,橫斜架立,千萬年不朽不落,色如陳楠。相傳宋朱文公云是堯時居民所棲,避洪水處,後水退而木存。然觀其木,不類曾受斧斤者。洞中羅列羣木,山下灘水湍急,舟不能泊,袁子才實親見之。後至杭州,又見孫景高家藏虹橋板一片,木微香,肌紋細潤,上鐫梁山舟侍講詩。

 

    吳尺鳧藏妝域

吳尺鳧藏妝域,曾與杭堇浦、沈欒城、厲樊榭、趙功千、趙意林聯句以詠之。妝域者,形圓圜如璧,徑四寸,以象牙為之。面平,上鏤樹石人物,丹碧燦然,背微隆起,作坐龍蟠屈狀,旁刻「妝域」二小字,楷法精謹。當背中央凸處,置鐵鍼,僅及寸,界以局。手旋之,使鍼卓立,輪轉如飛,復以袖拂,則久久不能停,踰局者有罰。相傳為明時宮人角勝之戲所用也。

 

    黃小松藏妝域

黃小松司馬易曾藏妝域一具,琢象齒為之,其體圓徑二寸五分,面平,底稍隆起,正中有臍,六稜突起,臍中桌一錐,長三分寸之一,如鐙心而不銳,可使几上旋轉者,即此錐也。六稜之四周,鐫有小楷字,自右而左,順讀曰「甲寅年七月二十四日造,李得仁」。蓋萬曆二十四年也。六稜之外,雲氣繚繞於仙山、樓閣、琪花、瑤草之間。下有二鹿,牝牡相倚,文顯而不深。其正面則樓館、山樹、人物,皆鏤空飛動。窪處大小二艇,酒罇、舟子相待,老羽衣翩然攜琴,童子繼至。

 

    攝影木屏

光緒時,某官藏古器甚多,有插屏一架,以木為之。屏上現一農夫扶犁叱犢狀,鬚眉畢現,栩栩如生,耕牛亦活潑可愛。諦視之,非繪非刻,蓋木中自然之影也。質之主人,則曰:「此為臺灣所產之奇木,其皮質與常木無異,惟解剖而中分之,則紋理顯然,宛如大理石,山水人物之狀,無一不具。」人初莫明其故,按之物理學,蓋此樹有攝力,能攝前後左右之景物,而留其影於樹中,如西法攝影術然,遂名為攝影樹。土人甚珍視之,一片值數百金。

 

    黃椒升藏周公瑕紫檀椅

周公瑕布紫檀椅,其椅背之板有四句云:「無事此靜坐,一日如兩日.若活七十年,便是百四十.戊辰冬日周天球書.」天球,公瑕名也.公瑕生明正德甲戌,卒於萬曆乙未,年八十有二.此戊辰為隆慶三年,時年五十布五.嘉慶戊辰閏五月,張叔未詠此器云:「止園當日此靜坐,屈指於今五戊辰.剩有句題坡老好,恰宜案共墨林珍.香爐茗椀長吟(黍 ),清簟疏簾自在身.一活未徒百四十,大椿還有八千春.」蓋椅為海鹽黃椒升都事錫蕃所藏,因乞叔未書之,復刻於上,并鈐古鑑齋印.

 

    張叔未項藏墨林棐几

去秀水之新篁里,可五六里,為羅漢塘,蕭氏世居之,頗富藏書,並蓄項墨林棐几。几高禾中之衣工尺二尺二寸三分,縱一尺九寸,橫二尺八寸六分,文木為心,梨木為邊,右二印,曰項,曰墨林山人,左一印,曰項元汴,字子京,蓋天籟閣嚴匠望雲手製物也。張叔未以葛見巖之介紹,購得之,因作銘,索其兄文魚書之,銘曰:「棐几精良,墨林家藏。兩緣遺印,為圜為方。何年流轉,蕭氏邏塘。火烙扶寸,牙缺右旁。斷虀切葱,瘢痕數行。乾隆乙卯,載來新篁。葛澂作緣,歸余書堂。拂之拭之,作作生芒。屑丹和桼,補治中央。如珊網鐵,異采成章。回思天籟,刼灰浩茫。何木之壽,巋然靈光。定有神物,呵禁不祥。宜據斯案,克綽永康。爰銘其足,廷濟氏張。書以付栔,其兄燕昌。」

 

    劉葱石藏大小忽雷

大忽雷、小忽雷,本馬上樂,又名二絃琵琶。忽雷,即鱷魚,其齒骨可作樂器,有異響。經曰,河有怪魚,厥名曰鱷,其身已朽,其齒三作。忽雷之名,實本此。而其作也,蓋唐韓晉公奉使入蜀,至駱谷山椒,巨樹聳茂可愛,烏鳥之聲皆異,下馬,以探弓射其顛,枝柯墜於下,響震山谷,有金石之韻。使還,戒縣令,募樵夫伐之,取其幹,載以歸,召良匠斲之,亦不知其名,堅緻如紫石,復有金石線交其間,遂製二樂器,名大者曰大忽雷,長今營造尺二尺八寸五分,似琵琶,止二絃,鑿龍其首,螳螂其腹,牙柱齮齕,左右相向,背施朱漆,上加采繪,有金縷紅紋,蹙成雙鳳;小者曰小忽雷,長營造尺一尺四寸七分,準漢建初尺一尺九寸四分,面廣七分,亦二絃,龍首鳳臆,蒙腹以皮柱,雙絃吞入龍口,一珠中分,頷下有篆書,嵌銀「小忽雷」三字,牙軫二面,廣四寸,背正書「臣滉手製恭獻,建中辛酉春正書」等字。

大小二忽雷先後入禁中。文宗朝,有內人鄭中丞 【 中丞為宮中女官。】 善彈之。太和乙卯,李訓、鄭注謀誅宦官,宮掖騷亂,始落民間。康熙辛未,曲阜孔東塘農部得小忽雷於燕市,賦詩紀之,即鐫之於兩牙軸下,首詠云:「古塞春風遠,空營夜月高。將軍多少恨,須是問檀槽。」次詠云:「中丞唐女部,手底舊雙絃。內府歌筵罷,淒涼九百年。」東塘歿,為王斗南觀察所得,以轉贈孔泗源太守,而又曾為成哲親王所藏,後歸漢軍繼蓮龕方伯昌。嘉慶庚辰夏,蓮龕自桂林寄贈劉燕庭方伯。未幾,而燕庭嫁女於卓氏,遂為卓所有。海颿相國築小忽雷齋以藏之。久之,亦不能守。光緒丁酉,李文石觀察葆恂曾見之於都門廠肆,索值千金。尋為貴池劉葱石參議世珩所得,時葱石方官京師也。

葱石既得小忽雷,以為迭經劫火而未遺失,則大忽雷或亦尚在人間,乃百計物色之。宣統庚戌十一月,葱石訪大興張瑞山琴師,與之縱談古樂。瑞山言三十年前,得一古樂器於市,曰大忽雷。葱石索觀,瑞山為取而彈之,其聲清越而哀。越翌日,葱石攜小忽雷訪瑞山,以二器並陳,見其斷紋隱隱,諦審之,覺與舊藏唐雷威、雷霄製琴,斷紋髹漆絕似,益信其為唐物。瑞山知葱石之喜而欲之也,割愛歸之,於是大小忽雷皆為葱石所有。葱石大喜,遂倩閩縣林琴南孝廉紓為作《枕雷圖》,而名其閣曰雙忽雷閣。

葱石更屬況夔笙題《鳳凰臺上憶吹簫詞》以張之,詞云:「別殿春雷,長門夜雨,玉蔥銀甲當年。悵劫塵甘露,舊譜荒煙。豔說延津一劍,新樂府唱徹瓊筵。 【 孔東塘得小忽雷,曾作院本以張之。】 誰得似,紫雲雙貯,中壘清緣。吟邊,摩挲倦枕,對如此江山,淺醉閒眠。漫霓裳法曲,回首開天。貽我故山詩事,叢桂影曾拂么絃。 【 小忽雷曾在伊小尹處,後歸繼蓮龕,自桂林寄貽劉燕庭。】 知音少,珍琴更攜, 【 葱石又藏唐雷威、雷霄製琴,斷紋髹漆,竝與兩忽雷同。】 何處成連。」

 

    聽松庵藏竹鑪

無錫惠山聽松庵有竹鑪,明物也,制古而雅。洪武時,聽松庵主僧性海真上人之道行,為時輩推重,日汲泉試茗以自怡。有湖州竹工進曰:「師嗜茗,請以竹為茗具,可乎?」乃遂製鑪,性海示以法。鑪之制,圓上而方下,高不盈尺,織竹為郭,築土為質。土甚堅密,爪之,鏗然作金石聲,而其中歉然以虛,類謙有德者。鎔鐵為柵,橫截上下,以節宣氣候。其外則有為瓶之似彌明石鼎者一,為茗椀者四,則皆以陶為之。

永樂初,性海至虎邱,留以贈潘克誠,自是在潘氏者六十餘年。成化時,楊孟賢見而愛之,撫玩不已。潘之孫某慨然曰:「如豈珍於昌黎之畫,而吾獨不能歸好事者哉?」乃以畀孟賢。孟賢之兄孟敬取而歸焉。丙申,秦廷韶知之,謂物各有主,鑪固惠山物也,他人何有焉,乃為物色之以歸於庵。乾隆庚子,高宗南巡,王述庵侍郎昶扈蹕至惠山,游庵,見鑪而愛之。顧晴沙觀察時方家居,特仿其式,製一以贈述庵。

或曰,竹鑪在國初已亡失,康熙甲子,顧梁汾舍人貞觀於京師成容若侍衛德齋中所見而攜以歸者,且為贋鼎矣。

《竹鑪圖》,在明有三。一,九龍山人為性海製。二,履齊寫。三,成化丁酉冬吳珵寫。在國朝,則張宗蒼有奉敕所畫者。乾隆乙亥,圖卷為無錫令邱漣取入其廨,不戒於火,悉被燬。大吏入奏,高宗親灑天筆,為作第一圖,復命皇六子補第二圖,貝勒弘旿補第三圖,董文恭公誥補第四圖,御製詩章冠於卷首,以還舊觀。

 

    李薌甫藏髹漆椀

臨川李薌甫觀察秉銓嘗於京師琉璃廠肆購一髹漆椀,面徑七寸有奇,口底坦平,四周作連環方勝紋,雕鏤工細,作深赤色,椀底鐫「沆瀣同甌」四字,正書陽文,濃金填抹,古色繽紛,乃明永樂朝果園供御漆物也。李極寶貴之,不輕示人。及官粵西,桂撫為成果亭中丞格,思以漢玉盤易之而不可得,乃集同官為詩歌以紀之。

 

    張叔未藏明沈叔雅宋硯匣蓋

明沈叔雅宋硯,匣蓋朱漆,歲久,古雅可愛。張叔未泊舟由拳里,見於陳氏米肆。肆友陳星九知叔未之愛之也,遂乞其書扇,舉此以為贈。叔雅,明之嘉興人,《珊瑚網》稱其篆隸八分,董文敏《戲鴻堂帖》,摹勒出其手。是此硯必臻神品,惜櫝在而珠已亡也。

 

    朱竹垞藏玻璃硯

玻璃在國初尚為珍寶,故袁子才所建隨園,以紫玻璃鑲牕,一時詠之者幾及百人。朱竹垞有玻璃硯一方,大僅如小兒手掌,四緣刻銘識殆遍,俱鑲以金,底邊隱隱似水紋,蓋錢牧齋之物也。

 

    報恩寺有琉璃獅子

明永樂時,江寧南城外建報恩寺阿育王舍利塔,高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。塔頂以風磨銅為之,口徑二尺六寸。其塔以琉璃為瓦,而嵌獅子於上。咸、同間粵寇之亂,塔燬於火,僅存琉璃獅子一座,為包氏所得,高一尺六寸半,頭距尾長一尺八寸,座寬一尺六寸,全身藍色,爪眼齒皆白色,球及座皆綠色,繩黃色,卷毛亦黃色,耳際微損,餘皆完好如故。

 

    江玉屏見側理紙

江玉屏,博物君子也。嘗適市,見有紙厚半寸許,連疊,揭之,成毬,旁無端縫。人皆不能識,玉屏以為古側理紙也。或謂其得之於鮑淥飲家。玉屏,名立,乾隆時人。

 

    張芑堂藏金粟牋

乾隆中葉,海宇晏安,高宗留意文翰,凡以佳紙進呈者,皆蒙睿藻嘉賞,由是金粟牋之名以著,詞館且嘗以為試題。金粟山有金粟寺,在海鹽縣西南三十里,自孫吳康僧開方,歷唐、宋以來,稱大叢林,創設經藏。紙皆堅韌可貴,硬黃複繭,內外皆蠟摩光瑩,以紅絲闌界之。其書為端楷而肥,卷卷如出一手,墨光黝澤如髹漆,可鑒。紙背每幅有小紅印,文曰「金粟山藏經紙」。有數千軸,後人剝取為裝贉之用,零落不存,世所稱為金粟山藏經紙者是也。或云唐時物。然其紙間有元豐年號,則為宋藏無疑。

張芑堂嘗於童時見古書面,多以金粟牋為之,間有作書畫標籤者,而吳上裝潢家大半以偽者代之。明代名流書畫,悉用藏經箋全幅。至國初,則查二瞻輩以零星條子裝冊,供善書者揮寫,可知紙在彼時已不易得,宜今之絕跡於市肆,而仿造者且不佳也。

 

    俞筱甫藏金粟牋

金粟牋有最長者可印五十八字,其印稱「許咸熙妻陳五娘等捨藏經紙七千幅」云云。是物近已不可得,況澄心堂所製紙乎?俞筱甫曾藏五枚。

 

    梁山舟藏黃色藏經紙

梁山舟藏黃色藏經紙,朱印二種,一押書,一「慶政□錫」四字。

 

    張芑堂藏法喜寺藏經紙

海鹽法喜寺藏經,流傳絕少,惟曾有背紙幾番,為張芑堂所藏,光潔如玉,與金粟牋無異。鈐印有三,一曰法喜大藏,作一行,一曰法喜轉輪藏經,作兩行。陸貫夫曰:「法喜轉輪藏經亦有圜印者。」

 

    宋牧仲藏墨

宋牧仲性嗜墨,珍之如拱璧。官黃州通判時,嘗得墨三十六丸,蓋為積歲訪購及張長人所贈者也。長人,廣濟人,名仁熙,牧仲之部民也,嘗言曰:「昔蘇子瞻在黃,於雪堂試墨三十六丸,掄其佳者,合為一品,名曰雪堂義墨。歙人吳叔大遂倣其意,作義墨三十六丸,雖不免時製,而肖形取象,物料精工。余昔珍藏之,今墨皆散去,而雪堂墨匣猶存。暇日搜牧仲所藏及余家所藏舊墨贈之者,亦得三十六丸,因以其匣並遺牧仲貯之,亦雪堂遺意也。」又按王朗守會稽,子肅隨之東齋,忽夜有女子從地出,稱玉女,曉別,贈墨一丸。肅方欲註《周易》,因此才思開悟。牧仲判黃五年,構東齋於雪堂之左,著書吟諷其中,今將母樓詩往往稱東齋者是也,亦與古人偶合耳。

三十六丸,乃康熙庚戌所得,今記之如下。

方正牛舌墨,有「極品清煙」四字。論墨家多推方氏,幾與小華道人等。牧仲一日謂長人曰:「吾藏墨有方正者。」長人急呼曰:「得非牛舌墨乎?」發視,果然,蓋諸家推方氏以牛舌為最耳。

邵青邱瓜墨,有「青門遺」三字,此絕無僅有者矣,倍價購於舒氏。舒氏以長人為知墨人也,復售之。

程君房、寥天一,為明萬曆庚戌,長人家世藏,經兵火所僅存者。所謂有墨氣無香氣,與于魯反者也。君房墨最有玄元靈氣,而有時寥天一反踞其上,蓋所值工料偶勝耳。

程孟陽古松煤墨,陰有銘,陽有孟陽像。沈珪者,嘉禾人,往來黃山,取古松煤,雜硃漆滓燒之云。韋仲將法孟陽,本此。唐、宋以來,多松煙墨,少油煙墨,故蘇子瞻得油煙墨而寶之。今油煙勝而松煙遂少,即有之,質輕善頹,昏糨耳,此獨佳絕。孟陽者,松圓詩老程嘉燧也,錢牧齋《列朝詩集》中推為嘉定高士,其墨固足傳也。

又松圓閣墨一截,上大書「程孟陽」字。

程君房陳玄墨,製極大,存其碎餘,堅光射人,如小兒目睛可愛。

君房玄元靈氣阿膠墨,明萬曆庚戌,薄甚,重不滿錢。其製一而厚者,長人屢見之,包以綾,文畫牡丹其上,匣亦異今時也。

余端蒙墨精,不知何年製,有墨精緣起,載明皇所見甚悉,極香,亦非近時物。

汪仲嘉公孫合造李法墨,有「百年如石,一點如漆」二語。李法二字,近墨家多用之。

汪仲嘉山竈輕煙復古墨,萬曆丙午。

方于魯青麟髓小墨,有「世寶」字,近程鳳池遂以世寶名第一墨。

于魯、寥天一墨一截,青麟髓,為于魯第一墨。長人見其數十種,製各不一。有方者,正畫一麟,多用熊膽,舐之甚苦。舌形者,橫作龍形者,龍纏身,而銜珠於其口者,有云于魯超世之墨者。長人有于魯九玄三極墨,與君房墨並藏兵火中,先人手澤也。贈牧仲矣,再索視之,云為好事者奪去,惜哉!于魯初執事君房家,已自為墨,遂狎主齊盟,不相下,至訟於官。嘗以贋者應郡守古某之重購,古怒,請驗於汪左司馬,逮而笞之。邢子愿號知墨,每云:「于魯規模色澤勝耳。左司馬羞愧,《太玄》、董狐,或別有祕,合為司馬出一瓣香,未可知也。」要之,幼博、君房俠于墨,意專在名。于魯多為利,利則真贋雜出無疑矣。君房墨有次第,而煙皆佳,至最下,為妙品,亦足當上乘,此兩氏之別乎?

潘方凱開天容墨,明萬曆庚戌,如韋軒寶藏。長人舊有數種,方圓不同,皆漱金,亦檢以贈牧仲。牧仲所自藏,金退矣,殆藏之未得其道也。

汪季常一莖草墨,明萬曆庚戌。

葉環源玉髓墨,形小圓,陰書「環源」,陽書「玉髓」四字耳。又一種形方,上畫奎像,亦精絕。董香光生平好用環源墨,環源遂大知名。

吳幹古秋葉墨。

吳玄象紫雪墨,亦數種,有「玄枵之精」、「原始之液」、「九轉百煉神明紫雪銘」。茲所列,乃櫟社居士家藏者。紫雪形模皆質古,當明天啟時,百昌以富,巨萬賈禍,宜不惜物力為墨。其真者不在程方下,近所擬,乃俗甚。

吳去塵墨一截,不知何人製.去塵在啟,禎時,始為博古新樣,品目六十餘種,炫耀光景,較之君房,土羹而象箸,大抵效法邵格之所為者.然形式既殊,物料絕勝,其 頭捉刀,遂復寥寥不可多遘.久索,乃得此以奉牧仲.去塵所藏頗侈,今乃若海上三山,世變使然耶?

黃賓、王龍文雙脊墨,明萬曆辛亥,有銘,自書放言居士,東林所稱黃正賓者是也。

紫雲閣藏墨,上書壬寅春製,不知姓名,亦精甚。

吳君章太紫重玄墨,守玄居監製,世傳其天峯神物佳,長人見之,謂亦松煙之頹焉者。

方澹玄非煙墨,明萬曆癸丑,舊見其《墨說》。

吳喬年知止堂柔翰齋墨,明萬曆戊午,圭形。

詹雲鵬金盤露墨,作落花流水製,漱金。舒小康以壽長人者,後贈牧仲。

德藻堂水蒼玉,上書季園墨。

吳藎卿寫經墨,小不盈寸,上書《心經》一卷。此等殊不異,葉柏叟輩亦倣此,所刻《心經》,更楷。

羣玉冊府大圓墨,不知何人製。

朱一涵雙渟花光墨,鳳文,漱金,銘曰:「日中黑帝澄玄渟,月中墨帝渟屬金,是曰雙渟。雙渟之精,澹漠無形,宰萬物而天下文明。」此一涵第一墨,長人舊多藏之。

汪美中一莖草墨,明天啟甲子。

吳叔大天琛倣古箸小墨。

軟劑天琛倣承晏墨。

新安上色墨,亦天琛,此玄栗齋第一墨。其所倣雪堂義墨,皆以天琛行。

涂伯經龍賓墨。

吳鴻漸漱金青麟髓墨。

吳鴻漸玄虬脂桑林里第一墨。

自朱一涵至此八墨,皆時製,所謂檜以下無譏者也。然時墨亦有絕佳者,如鳳池世寶、葉玄卿太乙玄靈柏叟,最上乘,不可勝數,亦當旁搜以資著書之用。

越十四年而為康熙甲子,牧仲於人日,檢笥中所續得者,又三十四丸,今亦記之如下。

止雲館寫經墨,一面「方氏珍藏」,兩旁「彥成專製」,萬曆丁未明一元造,上漱金字嵌珠,重四錢分。

寥天一,下畫一主人方印,一面「汪伯玉銘建元墨」,旁「辛丑」字,重二錢一分。

草玄亭墨,旁「庚戌吳汝修製」楷書,一面雙螭嵌珠,上倒「香」字小圓印,漱金,重二錢三分。

龍香劑,說虎齋藏,上「庚戌」字,灑金嵌珠,重三錢二分。

龍香劑,一面「十笏齋」篆書,兩旁「明萬曆甲辰年歙吳康虞造」行楷,重四錢五分。

墨皇,一面「汪儒仲藏於快雪樓上己未」字,楷書,重一錢七分。

方于魯瑞元極品,漆成斷文,重七錢五分。

玄蟬露,一面「精一齋藏」,上「辛亥」,楷書,漱金,重二錢四分。

來喜閣製墨,下「覺我」方印,「萬曆己未」楷書,墨首兩面盤螭,如古碑,重一錢三分。

九玄三極,一面「建元」二字,楷書,式甚奇古,重一錢八分。

羲蒼篆墨,「紱麟齋藏」,篆書,「歙方于魯倣易水法造」,楷書,一面「龍文子封氏督製」小字,漱金嵌珠,重四錢二分。

玄元靈氣,下「程幼博」方印,一面程大約銘上「庚戌」字,旁「君房氏」三半字,薄甚,重二錢一分。

觀妙齋墨,一面「吳肇一製」,旁「萬曆壬子」,楷書,漱金嵌珠,重二錢四分。

玄玉,一面「吳雲卿珍藏」,八分書,重三錢六分。

青藜光,一面「蘊真閣藏,歙方林宗製」,上為「朱太史先生珍賞」,上下雲頭,方印「林宗」二字,重四錢六分。

空賞齋墨,楷書,漱金,上嵌珠,重二錢三分。

祝彥輔九玄三極,楷書,邊微高,重二錢一分。

函一墨,下「尚友齋」印,一面「曹和初製」,重一錢七分。

玄精,一面「閒道人」三字,八分書,下「東岡」印,落花流水式,塗金,重二錢。

寥天一,一面「吳玄象監製」,楷書,上下作雲頭,重二錢二分。

雙渟花光,一面朱一涵銘,八分書,漱金漆邊,重九錢二分。

爽閣墨,一面「壬戌大年氏藏」,灑金,圓而扁,闊一寸,長倍之,重三錢六分。

虛白齋墨,一面「壬戌年製」,行書,灑金線邊,上圓,重四錢二分。

吳大年倣李法,一面「水華居珍藏」,上「壬戌」二字,漱金線邊,重二錢八分。

野弦堂藏墨,一面「崇禎元年」,楷書,圓印有「家」字,方印「浚明」字,重二錢一分。

延陵吳元養墨,篆書,旁「崇禎年造」,楷書,鎮紙式,重一錢四分。

右墨二十六笏,牧仲得之遼左張秀升,秀升曾為新安太守。

大圓墨,「一池春綠」四行書字,一面盤螭戲水,上旁「小華逸史」,又「水雲居製」,楷書。重一兩五錢五分,以粵紗易之於米編修紫來。

極品墨半笏,下隸書不全,一面「海陽」草書字,當是邵格之製,重五錢二分。

當朝一品墨半笏,花邊,一面仙人吹簫立鼇首,重五錢二分。

以上二墨,牧仲因其從子子靜而轉得之。

文嵩友墨,隸書,下「葉向榮珍藏」,「向榮」小印,一面牡丹雙鳳,旁「萬曆丙辰年造」,上大千氏楷書,宣城袁士旦贈牧仲,重三錢八分。

赤水珠,兩面雙螭盤繞,旁「柔翰齋」三篆字,上有小銅環,為新安程山尊扇頭物,解之以贈牧仲,重二錢。

玄芝墨,壽星文,一面楷書銘,舊為漢陽熊次侯太史贈牧仲,為其兄存實所奪,故僅存一段,復從其從子子靜得之,重四錢二分。

玄璧,下「程氏君房」印,一面盤螭,上妙品,字漆色如新,麻城劉子貞贈牧仲,重九錢。

吳去塵墨,一面太極圖,一面百子文,上盤螭紐,旁「去塵監製」小字,亦山尊所贈牧仲者,重一錢二分。

 

    麻孟璿好古墨

宣城麻三衡,字孟璿。好古墨,藏弆甚富。嘗謂往見故家所蓄,多古香可掬,研之,栗栗起藍烟,自是北地松煤也。

 

    吳念湖藏石綠餅

石綠餅,明供御物也,徑二寸,厚四分,面文曰「龍香御墨」,背曰「大明隆慶年製」,皆正書,輪旁朱篆「重三兩八錢」五字。乾隆壬子,吳念湖司馬得之曲阜桂未谷大令馥處。錢塘吳秋漁太守昇時客泲南,為賦詩云:「鸚鵡山南白雲子,銅精熏作翡翠羽。芙蓉擣汁麝屑膠,大臼深凹三萬杵。承平天子慕開元,龍香新劑翻松丸,祖母綠裁圓鏡樣,亞姑青印小茶團,龍賓十二埋塵下,冷翠猶磨銅雀瓦。柿葉書成伴廣文,楊枝買後隨司馬。相逢為出豹皮囊,古璧一規寒放光。賈胡欲攫眼空碧,上品只許收元霜。雙螭蟠面金塗字,外內朱文鋟款識。年號分明銖兩真,內家製造精無二。梅花祕閣珊瑚匙,想見薇香滴露時。不是宮方修綠黛,肯教梳篋襯紅赦。三百年來離畫筆,一朝月魄飛蒼色。從今說餅亦充饑,何須邽字珍唐墨。」

 

    張叔未藏高麗墨

高麗國墨有「翰林風月」四字,填金,松鶴填青黃朱色。嘉慶己巳,張叔未購之於京都舊肆。

 

    王灼齋富藏墨

富山王太僕,字灼齋。有墨癖,所藏隃糜,自唐以來,可數百計,珍若拱璧,不輕示人。咸豐戊午春,粵寇擾浙,倉皇奔避,未及攜行。師退亟歸,則名煤千笏,已融於釜,刷印文告矣。王驟覩之,撫膺號痛,如喪考妣。

 

    劉鐵雲藏龜甲牛骨

光緒己亥,河南安陽縣四五里之小屯,有鄉人見地墳起,掘之,得龜甲,與泥相黏,結成團。浸水中,或數日,或月餘,始漸離析。然後置之盆盎,以水盪滌之,可兩三月,文字始得畢現。同時所出,並有牛脛骨,頗堅緻。龜甲一種,色黃者稍堅,色白者略觸即碎,不易拓也。

龜甲既出土,為山左賈人所得,寶藏之,冀獲善價。庚子,有范某者,挾百餘片走京師,自炫以求售。王文敏見之,狂喜,以厚值留之。後有濰縣趙執齋得數百片,亦售歸文敏。未幾,拳亂起,文敏殉難。壬寅,其哲嗣翰甫觀察季烈售所藏,償夙逋。龜甲最後出,計千餘片,為定海方藥雨所得。范別有三百餘片,則以歸劉鐵雲。趙又為奔走齊、魯、趙、魏之邦,凡一年,前後收得三千餘片。丙午、丁未間,又屢有所獲。總計所藏,約有一萬五千餘片,惟其後時有散佚,迄宣統辛亥,則所存者僅八千餘片矣。

毛錐之前為漆書,漆書之前為刀筆。小篆□字,漆書筆也,以手持□象注,漆形。蓋漢人猶得見古漆書,若刀筆,無見之者矣。是以許叔重於古籀文,必資山川所出之彝鼎。不意二千餘年後之人,轉得目睹殷人刀筆文字也。

以六書之恉推求鐘鼎,多不合,再以鐘鼎體勢推求龜甲之文,又多不合,蓋去上古愈遠,文字愈難推求耳。

龜甲可識者,干支而已,如甲申□□, 【 此議別言四十三葉第四片也,下倣此。】 乙酉□□,丙寅□□,丁卯□□,戊午□□,己亥□□,庚戌□□,辛丑□□,壬辰□□,癸未□□。惟巳字不見,其百十三葉第四片,髣髴辛巳,是否未敢定也。

龜甲雖皆殘破,而卜之繇辭,文本甚簡,往往可得其概。如丁酉卜大問角,丁亥彤日□□,庚戌卜哉問雨,帝不我□□□之類。若百二十七葉左行曰「庚申卜厭問歸好之子」,右行曰「辛丑卜厭問兄之母庚」,凡兩段,皆完好。兄,疑即況字。

凡稱問者,有四種,曰哉問,曰厭問,曰復問,曰中問。中字作「□」。哉、厭兩間最多,疑哉為初問,厭為再問,故《詩》曰:「我龜既厭,不我告猷。」言我已再問而龜不我告也。其稱甲子,有與後人不同者,如乙子卜□□,今己子月不雨□□,癸子卜厭問,虺父卜□□之類。其稱乙子、己子、癸子者,皆後世所無也。

鐘鼎之有象形者,世皆定為商器。此於車馬龍虎犬豕豚等,皆象形也。其他象形之字甚多。鐘鼎有立戈形,此「戊」「戌」二字皆本文。然則立戈者,有戍邊之意,「戊」「戌」二字,皆由戍字來也。

□□兩字象形,□角字亦象形。石鼓文「君子云獵」,獵字下或云從角,與此正同。凡問角,皆為雨暘事。《春秋傳》「龍見而雩」。雩,雨祭也。龍東方蒼龍七宿,角實為之首也。

象形之字既多,可知其為史籀以前文字。何以別其非周初,觀其曰問之於祖乙□□,問之於祖辛□□,乙亥卜祖丁十五牢□□,辛丑卜厭問兄於母庚□□,祖乙、祖辛、母庚以天干為名,實為殷物之確據也。

 字見杞伯每父敦,□字疑其象虺形,以與鼎彝虺文相近也.虺父當是掌卜者之名,故稱虺父卜者甚多.其卜占二字,往往加□以為識別,未詳其誼.

龜甲、牛骨兩種,牛骨居十之一二。蓋古人之卜,不盡用龜,有雞骨,有羊髀骨,有牛脛骨。此龜甲之中,雜有牛骨,刻文正同,則殷時固已有之。其第四哲嗣季英學部大紳嘗言,古人所用之龜,皆全形,所以成碎片者,乃鄉人耰鋤所損耳。

鐵雲以示羅叔蘊,叔蘊乃從而論之曰:「金石之學,至本朝而極盛。咸、同以降,山川所出瓌寶日益眾,如古陶器、古金鈑、古泥封之類,為從來考古家所未見。至光緒己亥,而龜甲牛骨迺出焉。此物為唐、宋以來載籍之所未道,不僅其文字有裨六書,且可考證經史也。」

古卜筮之制,故書散失,其儀式多不可考見。《漢書‧藝文志》載蓍龜十五家,都已散佚,惟《周官》及《太史公書》,尚得其略。今依據兩書,參以目驗,有所是正於經史者,凡四事。

一曰灼龜與鑽龜。古人灼龜用荊,謂之燋, 【 《史記‧龜策傳》:「灼以荊儀。」《禮‧士喪禮》:「楚焞置於燋。」注:「楚,荊也。」《周官‧華氏》注:「燋,謂灼龜之木也。」】 又謂之焞,又謂之焌, 【 《士喪禮》:「楚焞置于燋。」《華氏》:「遂龡其焌集契。」焞,灼龜火,或作焌。】 取明火以灼龜。 【 《華氏》:「凡卜,以明火爇燋。」注杜子春曰:「明火,陽燧取火于日。」】 其灼也,必焦黑, 【 《卜師》:「揚火以作龜,致其墨。」注:「致其墨者,熟灼之。」】 此灼龜之可考者。鑽龜,一曰作龜, 【 《大卜》作龜注:「作龜,謂鑿龜。」】 鑿龜用契, 【 《華氏》:「掌其燋契。」注:「契謂契龜之鑿也。」】 此鑿龜之可考者。蓋古人之卜,先鑽後灼。鑽與灼自是兩事,本自分明,故《龜策傳》曰:「卜先以造灼鑽,鑽中已,又灼龜首各三,又復灼所鑽中。」此鑽先灼後之明證。今驗之新出之龜甲,其鑽迹作○狀,大如海松子仁,以利刃鑿之之痕可辨認,或一或二,灼痕或即在鑽旁。或去鑽痕稍遠,灼痕員形,略小於鑽迹,此又鑽與灼為二事之實驗。乃經注家多誤併鑽與灼為一,如《華氏》「掌其燋契。」注:「《士喪禮》,楚焞置於燋,焞即契,所用以灼龜。」《士喪禮》注:「楚,荊也。荊焞所以鑽龜灼龜。」《正義》:「古法,鑽龜用荊,謂之荊焞。」殊不知灼龜用焞,鑽龜用契,混契與楚焞為一者,誤也。且不僅箋註家如此。《周官‧卜師》:「揚火以作龜。」其語亦未明了。此箋注家致誤之所由來,非實見鑽與灼之迹,殆不能發見其譌誤,此是正之一端也。

二曰鑽灼之處。古人灼龜,其部分不甚明了。《周官‧大卜》:「眡高作龜。」注:「眡高以龜骨,高者可灼處,示宗伯也。」龜之骨近足者,其部高云云。茲驗之今日所出故龜,其鑽灼處皆在腹內之澀面,而不在腹下光滑之處, 【 骨亦然。】 殆以光滑之處難灼也。其部分則或偏或正,式不一,此又可據目驗補經史之缺者二也。

三曰卜日之龜策。傳載卜禁日云,子亥戊不可以卜。今證之故龜文字,則以此數日卜者甚多。或此禁忌,乃有周以後之說,而今日出土之龜,尚在夏、殷時故邪?此又可以之補正史記者三也。

四曰骨卜之原始。古經史不言骨卜,惟楊方《五經鉤淵》。 【 《初學記行》】 言東夷之卜用牛骨。茲驗之今日所得故骨,皆為牛脛骨,其文字既與龜同,且與龜同出一處,其為同時物無疑。可知三代時,我國久用骨卜,特書闕有間耳。此又可補經史之脫佚者四也。

至其文字之締造,與篆書大異,其為史籀以前之古文無疑,為龜甲、牛骨乃夏、商而非周之確證。且證之經史,亦有定其為夏、商而非周者。《周官‧占人》:「凡卜筮,既事,則繫幣以比其命。歲終,則計其占之中否。」注杜子春云:「繫幣者,以帛書其占,繫之龜。玄謂既卜筮,史必書其命龜之事,及兆于策,繫其禮神之幣而合藏焉。」按無論如杜說為書占於帛,繫之於龜,抑如鄭說為書辭於策,繫之於帛,均足證周人非逕刻辭於龜可知。今逕刻文於龜,其非周制而為夏、殷之制,顯然而見。且更有足證者,《史記‧龜策傳》:「夏、殷欲卜者乃取蓍龜,已則棄去之,以為龜藏則不靈,蓍久則不神。至周室之卜官,常寶藏龜蓍。」由是觀之,周人之卜,一龜不僅用一次。今逕刻辭於龜,其為一用即不再用可知。此均足為夏、殷之龜而非周龜之確證,鐵案如山,不可移易焉矣。

 

    羅叔蘊藏龜甲牛骨

羅叔蘊知劉鐵雲藏有龜甲、獸骨,其上皆有刻辭,因慫恿鐵雲拓墨,為選千紙付影印,並就《周禮》、《史記》所載,為之考證,復經瑞安孫仲容主政詒讓、日本林泰輔學士相與考訂,援據賅博。未幾,而叔蘊又以退食餘晷,盡發所藏拓本,更從估人之來自中州者,博觀龜甲、牛骨數千枚,選其尤殊者七百枚藏之。並詢知發見之地為安陽縣西五里之小屯,其地固武乙之墟也,又於刻辭中得殷帝王名諡十餘,乃恍然悟此卜辭者,實為殷室王朝之遺物。其文字雖簡略,然可正史家之違失,考小學之源流,求古代之卜法,蓋實殷、商之貞卜文字也。

不寧惟是,且尚有數事足資博聞者。一,於此可知書契之形狀。倉頡之初作書,蓋因鳥獸蹄迒之迹,知最初書契,必凹而下陷。契者,刻也。 【 《荀子》之「鍥」,即契之後起字。】 小而簡冊,大而鐘鼎,莫不皆然。故龜卜文字,為古人書契之至今存者,其可珍貴,殆逾漢、唐人之墨蹟。文字之小者,不及黍米,而古雅寬博,於此可見古人技術之工眇,更逾於楮墨。抑三代之時,尚為銅器時代,甲骨至堅,作書之契,非極鋒利不可。是可知古人鍊金之法,實已極精也。二,於此可知古人文字之行款讀法。卜辭文字,或右讀,或左讀,更有顛倒參錯讀之者。叔蘊所藏龜甲,文曰「癸子卜貞王」五字,分二行左讀。其左又有「癸匕」二字,倒書之。又有「辛卯貞□」四字,為二行。「辛卯」二字順書,「貞□」二字逆書。又書十一月作□□,十二月作□,十三月作□□。又「貞之于父卯犬羊三」,其行次作「貞之犬。」 【 首行。】 「于三父」, 【 次行。】 「卯羊」。 【 原文三行,行三字,左讀。】 如此者甚多。三,於此知古器多塗朱墨。叔蘊所藏龜甲、牛骨,文塗朱者甚多, 【 但亦有文字數段,獨朱塗其一二段者,此殊不可解。】 其塗墨者至罕,叔蘊所藏,一二枚而已。叔蘊又有所藏古陶尊, 【 亦洹水之陽出土,殆亦殷器。】 塗朱亦未滅。端忠愍所藏古玉刀亦然。且漢之瓦當,亦有塗朱者,其意雖不可曉,要知此風自殷商已然矣。

貞,問也。《周禮‧春官‧大卜》:「凡國大貞,卜。」鄭司農曰:「貞,問也。國有大疑,問於蓍龜。」

叔蘊所藏龜甲、牛骨,凡三萬餘片,有鑽有鑿。鑽形圓,鑿形橢圓。 【 胡煦曰:「卜先用契刀開龜,為方形。」今契形或圓或橢圓,胡說誤也。】 又有鑽而復鑿者。蓋灼處欲其薄,乃易坼也。大率龜甲皆鑿,未見有鑽者。牛骨則鑽者十之一,鑿者十之九。